[美国]琳达·优本 著 赵 晖 译
维修办学徒
那天下午，玛蒂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带着它来到山坡上的那块突石面前。现在那儿正是有阴凉的时候，但是一天的大部分时间，石头都暴露在阳光下，白天的热气也侵入到了石头里。玛蒂平躺在石头上，感受着它传到她小肚子上的温度。她将银光闪闪的东西放在面前。它是一个笔记本。
银色的笔记本里面，她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装订着奶油一般白的纸张，撕下一页来。这是妈妈送给她的礼物。那是两周前，妈妈决定又要搬家的时候。妈妈说：“我想，你可以把自己的感受写在里面。”但是很快，玛蒂就知道，这个本子用来写感想实在是浪费了。然而玛蒂并没对妈妈这么说，她只是说了声“谢谢”。
而现在，她倒真有了些东西可以写在这个银色的本子里。
“玛蒂·布琳，维修办学徒”，她写道。
这是法律规定的。
法律规定说，她必须去上学，必须学习分数，学习拼写，学习适者生存。但对课间休息出去玩，法律却没有规定。而且法律对午餐时间也没有规定。
法律有规定你必须与别人同时出现，然后挤在更衣室里，你可以去得早一点儿。
你的外套不必非和别人的放在一起，你可以把它挂在别的挂钉上。你的靴子也可以放在别的地方。
如果你乐于助人那种真正的、学徒式的帮助，你可以在这些没有法律规定的时间去帮助别人。
玛蒂翻过一页，然后用她的手指沿着中线压平了本子。
“设备维修保养知识”，她写着。
在下面，她记下了各种各样学来的东西设备维修保养的知识，要做哪些准备工作，等等。比如说用完了吸尘器，你应该马上将插头从插座里拔出来，并将电线缠好，免得绊倒他人。还有，你用拖把拖地前，应该怎么去摆放写着“小心地滑”的黄色锥形指示牌。
指示牌上也有一个火柴人，这和波特拉克舅舅梯子上的很像，只不过这个火柴人有一条腿在半空中，而他的手臂旁边画着小小的弧线，代表手臂正在晃动。只在腿下面有两个圆圈，做出仿佛要摔倒的样子。
玛蒂没有在本子上写下火柴人。她只写了严肃的部分摆好指示牌，还有拖完地之后，应该回头检查一下，以确保没在任何地方落下一块水渍。这都是不专业犯的错，波特拉克舅舅如是说。
玛蒂将这也写了下来：“不专业犯的错。”
她要更专业一些，不犯错误。她将在接下来的四天里继续记录和学习，她要像波特拉克舅舅一样专业，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维修办学徒。她要证明，一旦学校开学，舅舅就可以把她带在身边，而不是让她去吃午餐、下课去玩，反正别把她当成那种米切尔·P·安德森小学的野孩子。
这是玛蒂的计划。
她要用四天来证明舅舅是需要她的。到了星期六，或是星期天，她就能和波特拉克舅舅谈谈做维修办学徒的事了。到了星期一，她就能向新同学好好地介绍自己了：“我叫玛蒂·布琳。我是一名维修办学徒。”
她能听见自己站在黑板前面勇敢而友好的声音。她一遍一遍地想着、听着，以至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她没有发现有一个人上了坡，并向她走来。一个声音让她猝（cù）不及防：
“你在写什么呢？”
玛蒂从石头上跳了起来，滚到了草丛里，四脚朝天。她瞥（piē）见什么东西在闪光：她的银色本子在风中翻滚着，纸张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她看见一只手想把它捡起，“这是我的。”她在心里大声叫道。
怦怦怦，她的心跳与她疯跑的腿一样快，她一溜烟地跑下了山坡，她的脑子里蹦出“停下”、“傻孩子”，但她并没有停下来，因为她的脑子里还蹦出“太迟了”。最后她跑回了家，紧紧关上了身后的房门，滑坐在地上，用本子抵着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
怦、怦、怦。
怦、怦、怦。
怦、怦、怦。
玛蒂将厨房的窗户打开，透过花园，向山坡望去。
那儿站着一个女孩，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女孩看起来有十几岁，正站在波特拉克舅舅的石头旁，拿着一个黄色的工具箱，从山坡上怔怔地望向门廊。可能她八成在想那个刚刚消失在门后面的疯丫头。
“怎么了，玛蒂？我们又碰到强盗了？”波特拉克舅舅正站在火炉前，搅动着一个白色的高罐子，罐子里散发出马铃薯的味道。
“强盗？”玛蒂问道。
波特拉克舅舅用勺子敲着罐子的边儿。他说，“恶棍、海盗、劫匪、小偷。他们也出现了吗？”
玛蒂又看向窗外，那个十几岁的女孩正围着那块石头走来走去，不时地看一眼他们的院子。
“山上有个女孩。”玛蒂说。
“她是不是有一条假腿？”舅舅问，玛蒂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她没有假腿。”
……
玛蒂将她的笔记本抱在怀里。“我现在还不能跟人一块儿玩。”她说。不能跟昆西·斯维特这样穿胸衣的女孩。昆西现在又在向下眺望了，她八成在想：玛蒂真是年纪又小，长得又不漂亮。
波特拉克舅舅点了点头。“好了，玛蒂，”他说，“你想干吗就干吗去吧。我非常放心，因为咱们院子里面没有强盗。”
玛蒂将目光从昆西·斯维特身上移开。
玛蒂今晚也能睡得踏实点儿了。
（选登内容有删减，感谢海豚传媒对本栏目的供稿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