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琳达·优本 著  赵  晖 译
    玛蒂一直是个害羞的女孩，学校总让她觉得自己渺小又滑稽（jī）。她总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和周围的人和事熟络起来。
    直到四年级的时候，直到她碰到了斯塔。玛蒂只跟她说过一次话，只说了一个词。
    那是在更衣室里，就在丹吉罗夫人教室后面的砖墙后面，玛蒂坐在长凳上，长凳的一大半都被冬装外套遮住了。她将课间休息时穿的靴子脱下，换上了球鞋。斯塔没看见她，也没在找她。斯塔正在翻别人的外套口袋和背包，她将外套口袋和背包里的零花钱倒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玛蒂看见斯塔走向了自己的背包。她看见斯塔把背包的拉链拉上拉下，把最里层也翻开了，却没发现零花钱。她看见斯塔发现了自己的黄色笔记本，上面写着又大又红的秘密。
    看着斯塔翻看自己的本子，玛蒂僵住了。她听见自己说：“不，糟了，快跑，离开这儿。”
    斯塔读着玛蒂的故事。她一只手托着玛蒂的笔记本，另一只手指着字一行行地读着，然后翻页。
    她知道了，玛蒂想。尽管玛蒂说不出斯塔到底知道了什么。总之是一些重要的事情，一些真事。
    玛蒂屏住呼吸看着斯塔，等着斯塔抬起头，看见更衣室里的自己。等着斯塔看见她，等着斯塔读完她的故事，然后真正地了解她，等着之后发生的一切。
    她可能会给玛蒂一些她偷来的硬币，或者问玛蒂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午餐分给她，这样她就不用再去偷硬币了。
    ……
    于是，斯塔看见了玛蒂。她看了玛蒂一眼，好像玛蒂根本不存在，然后把玛蒂写着故事的那页纸用拳头压皱，又把它撕了下来，扔在地上。纸页落在冬靴旁边，融了的雪水将纸页浸湿，上面的字变得模糊不清。
    那天晚上，下着雨。没有月亮。
    玛蒂穿着睡衣，在夜里她可以这样穿。她不用去看自己的睡衣，她知道它们是淡蓝色的，还印着黄色的奶酪，上面有三颗老鼠形状的扣子。它们的名字分别是埃尼、咪尼、米尼。
    最后一颗扣子牟（móu），很早就不在了。
    “可怜的牟！”玛蒂说。
    她的卧室是妈妈小时候住过的。里面家具的摆设总是变换来，变换去，但是她们搬回来以后，妈妈又把它们摆回了原来的老样子。将床推到了窗户下，将衣柜推到了远远的墙边。床刚摆好，玛蒂就爬了上去，交叉着腿坐着，看妈妈把房间其他的地方摆好。最好恢复原样，玛蒂知道。
    玛蒂现在跪在床上，看着外面没有月亮的夜晚。
    外面透出一些亮光。斯维特小姐今晚不用去医院工作，灯光照着她橘黄色的汽车，汽车就停在她屋子旁边的车道上。一束蓝光正在她起居室的窗前闪烁着。也许她和昆西正在看电视，看的很可能是玛蒂从没看过的少儿节目。
    玛蒂的天花板也有一束亮光，它是从一个小手指那么大的洞照进来的。妈妈最开始在这个房间里住的时候，她的四个兄弟索尼、罗伊、汤米和波特拉克，住在楼上的房间。他们在她的天花板上凿了一个洞，将一根绳子从上面穿了下来，并在两头各系了一个空罐。
    男孩们的想法是，通过汤罐子与另一头的妈妈对话，他们这头说，妈妈那头听，反过来也行。不过一直都没有达到他们理想的效果。妈妈说：“人人都说个不停，根本没有人在听。”
    现在，妈妈住在上面的房间，而玛蒂住在下面的房间。两个人都很安静。
    妈妈吃晚饭的时候并不安静。妈妈告诉玛蒂：昆西·斯维特快12岁了，只比玛蒂大一岁，真的；她还没去过镇上别的地方，这点和玛蒂一样；克里斯托尔去上夜班的话，昆西不愿、也不能独处，就像如果妈妈去上夜班的话，玛蒂也不希望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那么，玛蒂愿意陪昆西一起过夜吗？
    玛蒂发现，妈妈的手安静地放在圆桌上，指头没有像吹短笛时那样跃动，也就是说，她没在做决定。如果玛蒂说“不”，妈妈是不会很失望的。所以玛蒂拒绝了。
    “不，谢谢。”玛蒂说。
    昆西看起来超过了12岁。她很可能知道很多玛蒂不知道的有关过夜的事情，知道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也许昆西是那种来到你房间，在你面前换上睡衣，而你也不得不跟着她做的女孩。
    不！
    不能陪她过夜。
    还有，玛蒂有别的事情要做。她已下定决心，她不仅要把设备维修保养知识写下来，还要把它们背下来。这样，就算是她的本子发生意外，她也有所准备。
    玛蒂从衣柜顶层取出银色笔记本，打开了她从厨房抽屉里拿来的手电筒。她将本子靠近一些，默默地念着上面的字：
    “不要把拖把在水里放一晚上。
    用水冲洗两次。
    拧干。
    在太阳下晒干。”
    她念着念着，妈妈房间里的灯关了。连斯维特小姐的电视也关了，不再有光线透出来。该休息了，玛蒂告诉自己，为明天好好休息。她轻轻地抬起枕头，将本子塞在枕头的下面，安安全全的。
    她将封面朝上。她想象着本子里的设备维修保养知识像波特拉克舅舅的石头一样升腾起热气，穿过枕头，进入了她的身体，于是她的身体被各种她需要知道的知识装满了。
    （选登内容有删减，感谢海豚传媒对本栏目的供稿支持）